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用了左手和右手-《天下无敌初阶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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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黄河口大营几十万军士不战而溃,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,是在软弱国策下日积月累的下场,可以说是奸臣误国,但军士也被吓怕了,将金兵养成食人,不可击败的巨兽,打压兵士战心的人却是他们仰望的天子。

    慎、恕二宗被俘虏算是自食恶果,可怜百姓无辜。

    越早对朝廷官府不抱幻想,对匠人们越好,唐寅任由消息发酵,发泄发泄情绪,有利于舒缓第一次杀人的压力。

    一个时辰后,破嗓子回来了。

    州城四门紧闭实施戒严,拿着过所想入城的人排成一个长龙,静静等着盘检,盘检的理由很可笑,说是防止金兵奸细入侵。

    金人和汉人一眼就能分辨,投金的汉人身上也不会纹着汉奸两字,更别说金兵正忙着在汴京搜刮财富,哪有办法到寿州作乱,说穿了就是敛财的手法,不交钱便将人打上奸细的罪名,合情合理将罪人的财物没收充公。

    分工合作,郭天佑在外头巡猎,漏网之鱼到了州城同样要被扒一层皮。

    过所唐寅有,少监府签核,在兵部用过印,到杭州地界为止畅行无阻。

    贿赂就能了事,唐寅也不会吝啬花一点钱财消灾,但破嗓子说了,不管缴钱与否,城卫都会仔细搜查人车,借机摸点好处。

    车队禁不起彻查,满车违律的军械,过所里写着唐寅仅是为少监解送匠人至杭州,队伍有码头驻军带个几把朴刀不为过,但军械的总数却和驻军人数兜不上,看上去颇有几分图谋不轨的意思,栽唐寅一个私贩军火的大罪也不为过,特别在国乱的敏感时期。

    「山不转路转,稳走不成就险走,寿州城咱们非进不可。」

    唐寅和简泰成约好,若是运河上无事,双方就在寿州正阳关碰头,眼下局面,因为恐慌往江南避祸的百姓一时半刻不会消停,马匪、官匪再来几趟,车队必然招架不住,届时能带多少人到杭州,唐寅都说不准,还是改回水路妥当。

    有唐寅谋算,破嗓子与狗鼻子懒得动脑子,听命照办便是。

    唐寅一叫两人快马折回与郭天佑一伙激战的营地,砍几颗人头,带几把兵器回来,两人想也不想说走就走。

    又叫来牛贵,借他的耳朵一用,说了一会儿话,牛贵点头如捣蒜,敲着胸口直说妙,再三保证自己能行,就差没下军令状,然后带上几个跟班,到后头说话。

    「头,这能行吗?」

    质疑声方起,牛贵破口大骂,又是脚踢又是拳搥:「分银子的时候就没听你说不行,叫你干点事给我拖拖拉拉。」

    贪生怕死离了岗位,牛贵一直吊着一颗心,深怕唐寅瞧不起他,不敢放心差用,存心要表现一番。

    「这种事你们有少干过吗?咱们是逃兵,昨晚又宰了人,脑袋早绑在裤腰带上,拼过去海阔天空,拼不过去就当给留在汴梁城的兄弟赔命。」

    牛贵对着下属喊话时,唐寅召集况山强、诸葛平几个人说明情况。

    两人一致认为抛弃军器,照规矩入城不可行,昨晚的惨剧历历在目,兵荒马乱的,丢了刀与弩箭跟自杀两没样,愿意配合唐寅行事,拼上一把。

    取得共识,等破嗓子与狗鼻子将染血的包袱交给牛贵后,一行人开拔前往寿州城。

    牛贵几个换上新的长袍,围上毛茸茸的皮子,崭新的靴子,大剌剌将朴刀挂在腰间,骑着战马,威风八面行在车队前方。

    深怕别人看不见,将唐寅借给他的金牌令箭握在手中,一手持马绳,另一只挥动金牌,眼睛瞪的奇大无比,一副生人勿近的凶样,大显王八之气。

    匠人们手持弓弩围在马车四周,车头挂上唐寅从战场捡来的军旗,大大折字在风中猎猎作响,平添几分军威,加上匠人身上的血气未散,纵然有些人的脸过于憨厚,不似行伍中人,却被散发出杀气所掩盖,别倒霉遇上真货,骗骗府衙里的兵丁城卫,还是绰绰有余。

    「滚开,挡了本将军的道,耽误了军务,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。」

    扯着喉咙吼叫,百姓一看是军爷,纷纷退到一旁让出道。

    城卫见这阵仗,飞快将刚收到贿银藏进兠里,凑前就要帮牛贵拉马。

    「收起你的狗爪子,本将军的乌云锥是你那脏手能碰的吗,叫你们守备来,本将军有话要问他。」

    马脖子一扭,侧马闪过城卫伸来的手,用金牌指着城卫的面门,城卫见识少,却认得金子这样的名贵物,而官署的关防印信,依照品阶高低,由铜质到银质,金质他没见过,想也知道是京里的大官才能用,折家军的威名远播,岂是他这等小人物能冒犯质疑。

    「将军稍候,小的这就去请守备大人出来。」

    伏在地上磕了个头,城卫其中一人屁颠屁颠跑进城里。

    「拿酒来!」

    牛贵看着城卫腰上绑着一个葫芦,酒瘾立刻犯了。

    「大人请用,这是寿州最富盛名的陈年好酒,您老尝尝。」

    城卫个头矮小,垫着脚尖送上葫芦。

    牛贵兴冲冲喝了一口,随即吐出:「这什么玩意,淡得跟水似地,你唬弄我是吧。」

    唐寅这趟桃花醉带的不多,船上存了一点,破嗓子给过牛贵一碗,那股劲头牛贵念念不忘,再喝度数低,充满杂质的浊酒当然味如嚼蜡。

    城尉满腹委屈,却不敢反驳半句,像个小媳妇退到一旁,把气出在老百姓,对着队伍一顿好骂。

    不久,一个脑满肠肥,浑身肥肉的军官走出来,先看了一眼车队上的军旗,再盯住牛贵手中的金牌,心中有了计较,顶着双下巴向牛贵行了个军礼:「下官寿州守备杨定基参见将军。」对牛贵的身份,已然是信了八分。

    牛贵也不叫起,就让杨定基跪着,哼了一声:「你就是寿州守备?」

    嗅到气氛不对,杨定基更恭敬三分:「小的便是,不知将军有何差遣?」

    「差遣不敢,倒是有件事想向你请教。」

    嘴一呶,两名属下驱马上前,一个相准杨定基丢包袱,两一个将几把朴刀和弓箭丢在地上。

    包袱绑得并不严密,杨定基一接过,包袱便抖了开来,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,惊得百姓一阵惊呼,几个大孩子当场吓哭,被大人摀住嘴巴。

    「郭都头!」

    城尉沉不住气,漏了口风,被杨定基狠刮了一眼,晓得掩盖不住,一脸惶恐地问:

    「这是怎么一回事,郭都头他……」

    吱唔吱唔地,佯装不知情。

    「认识就好,贵州真是出了一个好官啊,暗夜带着兵士装成马匪想要洗劫本将军。」

    仰头大笑:「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,敢在太岁头上动土,活该被杀得一个不剩,杨守备你说说,本将军为民除害做得对是不对?」

    趾高气昂承认灭了郭天佑等人,杨定基心里本就有鬼,听牛贵这么一说,更定他意有所指,连忙点头说:「将军侠肝义胆,为我寿州除一大害,下官万分钦佩。」直接将郭天佑定罪。

    「放你的狗屁,本将军没知会一声,就杀了一支军士,你还说杀得好?眼里还有没有朝廷,有没有王法?把人头、军械拿着,带我去找你们州里主事的,我亲自向他禀报,顺便问一个究竟,看看寿州还是不是我大翎朝的所辖,还是一整个土匪窝?」

    双手捧着金牌令箭面向汴京,将虎皮扯到最大,杨定基魂不附体,结结巴巴使唤城尉收拾地上残局。

    「派个人将车队带到驿馆,好生款待,哄得贵人开心发句话,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,否则……」

    牛贵只是冷笑,却大有抄家灭族的气势。

    杨定基吓呆了,连连称是,发派工作给城尉,自个领在前头,连请牛贵下马都忘了,任由他在城里纵马。

    得了令,车队再无阻拦驶进城里,匠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进入驿馆,唐寅叫几个人守在门口充当护卫,让其余的人好生休息,匠人们战战兢兢不敢懈怠,唐寅也不强迫,自个到内堂脱下鞋子泡个脚,小憩片刻。

    说不紧张是骗人的,赌的是官员们作贼心虚,他们又强势铲除一支兵马,打着折家军的旗号公然展示武力,只要上位者稍有忌惮,唐寅又让牛贵暗示自家的嘴是能堵上的,在寿州城里不但不会有危险,更能吃香的喝辣的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大半个时辰后,知府派了人来,交代驿丞务必尽全力服侍贵人,一应所需,银钱一概由知府衙门支付。

    装着各式菜肴的食盒如流水般送进院子里。

    唐寅不想让人看出破绽,把驿馆的小吏、奴仆赶得老远,才放匠人放开来海吃。

    风尘仆仆,餐风露宿,吃不饱、睡不暖,担心受怕几天,总算能喘息,大大小小个个吃得开怀,为防意外,酒仅限一杯,匠人们珍惜地浅酌,大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,庆幸逃出汴京那个人间炼狱,暗暗觉得昨晚的决定没错。

    吃饱喝足,灌上一大碗姜茶,孩子们被赶去清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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