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 chapter 65-《他在看着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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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色是一首诗。

    清风与鸣蝉,井盖与星空。

    路灯的影子下栖息着候鸟,荒芜的灌木里开出鸢尾。

    而离他们小公寓五十米远的石子街角,一位西班牙老人开的小酒馆,正慢慢地放着rauldiblasio的钢琴曲。这位一九四九年出生的钢琴家,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。

    这样的生活,发生在一年以前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她每天都和他挤在小客厅的地毯上,他看文献,她做数据。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,她就在纸页边画一只蝴蝶。

    第二天她翻开书,就能看到他用铅笔写在一旁简短的讲解。

    ……她曾离他那样近。

    近得,仿佛只要他一伸手,就能触及到她的心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乔伊坐在地毯上,花了十五分钟零十三秒搞定他下周要发表的重量级文献,就把ipad随手扔在地毯上,站起来,走到书架旁,打开书架左侧的玻璃抽屉。

    他们客厅的书架是李文森设计的,右边是摆书的镂空木架,左边是杂物储物柜。密密麻麻的木头格子,镶嵌式样繁复的雕花玻璃,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。

    就像他曾在伦敦华人区见过的,中国古老的中医馆。

    密密麻麻的小木格,带着上个世纪药材的香气,铺满了一面墙。

    在他还试图说服她拒绝ccrn的offer,和他一起去瑞士的时候,李文森已经画好了草图,找二十五公里外小渔村里的老木匠沟通了七个小时,才把她幼稚园简笔画一样的设计思路阐述清楚。

    就在那个时候,他明白了一件事。

    ccrn是他的理想之地。

    只要他人在ccrn,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,也无论李文森有多么想把他甩脱,她都没办法离开他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乔伊从玻璃格子里抽出一卷厚厚的文献。

    二零一六年三月九日。

    李文森刚刚结束西布莉案件审讯工作的第二天,审讯对象艾伦-英格拉姆找上门来,字里行间不经意透漏的信息,让李文森抓到了安德森的一个小小的把柄。

    当天傍晚,她就拿回了这叠文件。

    安德森主管ccrn里与物理有关的一切工作,譬如银河系边界探测、粒子加速对撞、下水道疏通、住房水管维修、电灯泡回收,以及……

    ccrn大记事表。

    李文森从安德森手里拿到的是近十五年的备忘记录,厚厚的一沓,近一千五百页。原文是英文,他直接扫描到电脑里,用textgrabber提取出文字,打乱排版,再一键翻译成捷克语。

    有很多次,两人面对面坐在地毯上,相隔距离不过一米。他当着李文森的面整理这些文件,可他的女孩从来不曾发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他席地坐在植物纤维织就的灰色地毯上,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雪白的纸张。

    他要从一千五百页密密麻麻的备忘中,找到一个名字。

    ——刘正文。

    在李文森的秘密网页上,她和那位叫的不知名女人或男人的对话里,唯一出现的一个与ccrn有关的名字,就是刘正文。

    ccrn二十多年的老所长。

    看re上的价格就知道,textgrabber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文字提取软件,尤其是这种陈旧的文献纸,它时常会把折痕和污点辨认为字体,产生乱码,直接用word文档的搜索功能,会遗漏很多有用的信息。

    所以他谨慎地选用了最古老的方式。

    一张纸一张纸用肉眼扫过去,一段话一段话用大脑记过去。

    没有一丝细节能逃脱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1979年4月11日,刘正文法国留学归来,直接聘入ccrn,年仅十七岁。

    1986年5月12日,刘正文出任ccrn所长、地质组组长。

    1989年6月5日,刘正文出任ccrn中法核子交流组组长。

    1994年4月30日,刘正文辞去中法核子交流组组长职位,交流组解散。

    1994年5月23日,刘正文带领地质组十人赴昆仑进行为期十年的地质考察,安德森代行所长职务。

    2004年3月26日,十人团队只有刘正文一人回归,同年成立中法理论物理临时实验室。

    2006年4月1日,刘正文因泄露ccrn第二十三号机密文件,撤去地质组组长职务,所长职务暂留。

    2006年4月2日,刘正文自行申请再赴昆仑。

    2006年5月6日,刘正文失联。

    2006年9月1日,救援队找到刘正文尸体,dna匹配后确认死亡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春末夏初,日光已有些粘稠。

    乔伊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厚厚的记事表,速度谈不上快,也谈不上慢,两个小时他看完一千两百多页,一千两百多页的内容他都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。

    山茶花的影子透过轻薄的纸页,落在他手指上,如同画影。

    伽俐雷欲言又止地立在一边。

    黑色的力臂伸过来,悄无声息地取走乔伊身侧木质杯垫上冷掉的咖啡,换上一杯新的。

    他袖口微微折起。

    日光慢慢从他手臂移动到手腕,腕间低调的银制手表,12点方向镶嵌一排碎钻,在光线的照耀下,折射出一种梦寐的光芒。

    咖啡冷了又换,换了又冷。

    一杯一杯,他分毫未动。

    等他全部文件背完,两个半小时已经过去了。

    无数个人的一生,也过去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乔伊站起来,走到碎纸机边,把手里厚厚的白纸分成一小叠一小叠,放进去。

    “这种事可以让伽俐雷来做的。”

    伽俐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为男主人服务的机会,力臂立刻伸过来:

    “伽俐雷帮您碎?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“那伽俐雷帮您捧着纸?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“那伽俐雷给您揉揉太阳穴吧,您被夫人伤了一天的心,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一定都在颤抖地哭泣着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必。”

    “哦,可怜的伽俐雷要失业了。”

    伽俐雷消沉地说:

    “先生您不要伽俐雷按摩,连夫人也不吃伽俐雷做的早餐,伽俐雷身为一个十年的老管家简直脸面无光,生存已经没有了意义。”

    它演话剧一般地捧住cpu:

    “不行,伽俐雷要从二楼跳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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