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5章 鲨船-《百工匠心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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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记得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,每一个小镇上都曾经有一家打铁的作坊。我还记得那些风箱和炉子,还有用锤子凿打的声音。但是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作坊不见了。

    整个操作过程尽可能地不用刃器,因为那样会将纤维割断。但是,在剥皮之前还有一道工序,就是要先把树从中间刨开(树是空心的),然后展平,这样一来皮就容易剥了。遇到节子多的情况,皮也不太好剥,所以,在它们的成长过程中,一定要经常修剪枝条。

    这只是刚做完了第一道工序,下边还有21道呢。

    剥下的皮把它卷起来,晒干。树皮一经晒过以后颜色会变得很不好看。

    每年我们差不多都要剥7  贯(每贯约3.75公斤)重的树皮,27公斤左右吧,好的树要15棵。

    伐倒的树也不会有丝毫的浪费。除了剥下的皮是作为“椴木织”的材料以外,那不能用的部分可以当柴薪来烧,中间其余的木头是冬天取暖的好材料。

    另外,现在有些工业实验厂还用那样的木料来雕些装饰品木刻,也有的用它来做杯垫,因为竖着切成圆片儿正好是杯垫的形状。

    这些程序都要在梅雨期结束前后完成,等到雨季一过就要开始晾晒了。所以,这个季节我们最关注的就是天气预报,雨季结束前的两星期是关键。

    纺丝是女人一生的工作

    男人们做完了上面说的几道程序以后,剩下的就都是女人们的事儿了。

    剥下来的皮放进铁桶里,再放上树灰就烧起火来煮。最好是用栎树或者山毛样树烧成的灰,但是,也可以用椴树的,因为椴树在冬天用来做取暖的木材,所以,它的灰也可以用来煮皮。树皮经过这么一煮就会变软,再经过用手搓揉,它会分解出几十张的皮,就像是树的年轮一样一层一层的。然后再把这几十张的皮一张张地剥开。

    下一步是把这些剥开来的皮泡在米糠里。这大概是古人的智慧,用米糠一泡,用灰煮过的皮在恢复其原色的基础上,还能使米糠的颜色有所体现,出来的皮会更漂亮、更有光泽。

    米糠呀树灰都是利用自家现有的东西。过去的人真是有智慧。“椴木织”的过程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买任何材料,用的都是自家现有的,现在还是那样。

    用米糠浸泡这一程序跟温度有着很大的关系,因此,9  月是最合适的季节。

    经树灰煮过的皮已经不是硬邦邦的板状了,所以,就竖着来撕它们的纤维。然后是浸泡,再晒干。

    往下就是我的工作了。要先拉丝。拉丝的时候皮一定要保持在湿润的状态下。

    宽度在三毫米左右。工具就是自己的指甲。这样一条条地撕拉下来。这样长的丝叫竖丝,它的长度跟树的长度是相同的。所以树养育得好丝也就会很直、很长。把拉好的丝捆成一束一束地就要晒了。晒好后再用水泡,泡后再晒。椴树皮的丝线就是经过这样的泡了晒、晒了泡的过程;颜色才会越来越漂亮。而且,用它织出来的帽子、鱼网也才会结实耐用。

    纺线,就是把拉下来的丝纺成一根整线。织出60米长的布至少需要2  万米长的线才够。纺线的时候不能用系来连接,因为那样的话,一上机织布对织出来的布上会出现疙疙瘩瘩的结。所以,在连接的时候要捻着结。在接头的地方,上一根的线头儿如果很细,那么。就把细的一头儿撕开,夹在下一根线头儿里,下一根线的线头儿也劈开,交叉着左一夹右一夹,再用手捻捻就算捻到一起了。接头儿的地方既要让它结实,又不能出现粗细不均,否则,织出来的成品就不美观了。所以,看似简单,真正做起来还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呢。这样的活儿一般都是老奶奶们做的,她们会边聊着天,边凭着手的感觉就把线搓上了。冬天,也会一家子围坐在暖炉边上搓。

    我们那里,到了冬季,也就是从11月到第二年的4  月,全村的女人们都在搓线。

    到邻家去喝茶聊天也要带上手里搓着的线。

    总之,这个活儿就是要时间。老奶奶们从早上一起床到晚上睡觉为止,一天都在那儿盘着腿不停地搓。其实搓线也是锻炼手指关节最好的运动。所以,我们关川村就没有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。

    搓好的线团儿差不多有一只手能握住那么大,要搓18个这样的线团儿才够2  万米长。

    线团的形状有点儿像烟台梨吧。这是为了能让线团儿站立得住才绕成下大上小的形状的。绕线团儿也得让线在湿润的状态下进行。线团儿绕好后还要再捻一遍,是为了织布的时候好织。捻的时候,把线团儿放在捻线机上,捻线机是由一个大圈和一个小圈组成的,线在两个圈当中来回转几圈就捻均匀了。

    捻过以后,把它们缠在麻秆儿上,我们用的麻秆儿是芒麻的茎。

    在秆儿心插上一根铁棍,但要让铁棒的粗细正好是插在麻秆儿心里掉不下来。

    捻线是第14道工序,一圈一圈地捻,得捻几百圈才行。

    用捻线的次数来分竖线和横线。捻的次数多的用做竖线,横线捻上几圈就可以了。这样的活儿在过去都是集体共同操作的。说好今天在谁家,那么,就去五六个人到那家里去捻。

    线捻好了以后,就该往织机上架了。也就是把线分别架在横线和竖线的框子里。

    整理一下就可以开始织了。

    “椴木织”跟季节有着密切的关系。跟农耕期忙闲的衔接也很恰当。这也是“椴木织”能延续至今的一个理由吧。

    每年的4  月,当冰雪融化了以后,就是采第一茬山野菜的时候。采完了农耕也该开始了。等种完了田,第二茬山野菜,像槭菜、竹笋这样的又可以采了,这个也完了以后,就该到了砍伐椴树的时候了。伐了树,剥了皮,就到了盛夏时节,休息一段时间以后,一进入9  月就可以煮树皮了。接下来,等割完了稻子,女人们就该真正开始“椴木织”的作业了。

    现在,为了来观光的游客,我们的“椴木织中心”一年都在不停地织呀、捻呀,进行着一系列的加工作业。

    托大家的福,“椴木织”的需求有了很大的增长,这是既难得又值得高兴的事,但是,目前的生产量却跟不上。这是一个难办的问题,主要是因为没有继承人。

    过去,嫁到关川来的新媳妇,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学会这门手艺,否则会被人看不起。所以,她们都很认真也很用心地学,当然也吃了不少苦。现在的年轻人,到底是时代不同了,绝不会做委屈自己的事。继承人的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吧。

    “椴木织”是我们关川的骄傲,它能让各年龄层的人都能找到用武之地。已经延续了这么多年的工艺,真想让它作为村子的一种代表工艺再延续得更长远。

    柳编手艺人田中荣一/丸冈正子(1934年3  月7  日/1923年3  月13日生)

    盐野米松:有一种装行李用的柳条包,就是在旅行或搬家的时候把衣服等日用品装进去,然后用绳子捆好,或搬运或邮寄就可以了。除此之外,还有比柳条包小很多的被用做饭盒的小柳条包。现在这些东西都看不到了,因为它们都被别的材料所替代了。

    技术是因为有用才能保留得住,也才能流传下去。

    具有制作柳条包和旅行包技术的人倒是还有,但是,现在没有人用这种东西了,所以他们也就拿不到订货了。又因为没有人制作这种东西了,所以,也就没有人再卖为生产它的原材料了。杞柳工艺的材料是一种叫做行李柳(学名  Salix  horiganagikimura)的植物,它曾经是在日本的各地都能找到的植物。材料很多的时候,可以从那众多的材料当中挑选出最好的,然后来编出最好的物件。在博物馆的展室里,我们所看到的那些做工精细的作品,虽然已经历了很长的岁月磨难,但还是那么漂亮。这样的东西并不是因时代的进步而得到发展,尤其是手工艺,倒是相反的情况更多。

    日常生活用品的销量是靠着消费者来维持的。如果有一个地方的齿轮脱了轨,那它就像是陷进了不能自拔的沼泽地,并且会慢慢消失掉。

    技术好的手艺人皆年事已高,但他们还在为保存这门手艺而倾注心力。杞柳工艺就是这样。编制花笼,还有买东西用的筐,只是作为一种土特产或工艺品,要让它再辉煌一朝恐怕不那么容易了。

    这种柳条包的产地在兵库县丰冈市的附近。由于流注日本海的元山江经常泛滥,使这一带的生态环境很适合柳的生长。于是,那里一片片种的都是柳。现在,种植还在继续着。丰冈有一个“杞柳制品协同组合”,在那里生产一些供观光用的土特产和工艺品。田中荣一是“协同组合”的理事长。同时,他自己还有一个专门收藏柳编物的博物馆。

    他给我们讲关于柳树的年代推移,讲他们栽培柳树的经验和杞柳工艺的特征。

    丸冈正子给我们演示了编制小柳条饭盒的过程。这种由麻丝跟柳条的组合而编成的盒子有着不可思议的外形。

    田中荣一口述:

    我居住的兵库县丰冈市但马镇是一个地处山中的小镇。“但马”的方言发音跟“谷间”的发音差不多,正好体现了我们那里的地理特点,周围满视野都是山。志贺直哉(日本近代著名的小说家——译者注)那篇闻名的小说《在城崎之上》中出现的城崎温泉就在我们那儿附近,还有一条注入日本海的元山江从镇上流过。

    这条江在过去经常泛滥、发洪水,有时还会一连多日呈现出一片广阔的湖泊状,稻子都会因此烂掉。尽管是这样的地方,但杞柳却能顽强地生存,而且长得很好。

    也许正因为如此,才会有了杞柳的编制工艺吧。

    我们带来了编柳条包的原材料——柳。本想给你们看看的,可是它们已经干枯了(笑)。杞柳的种类有700  多。今天带来的这种是叫做行李柳的专门用来编笼子呀筐一类东西的柳。

    在我们当地会把柳分成大叶、中叶和细叶三种,根据它们的大小不同而决定了用途也木同。

    过去,全日本各地的柳材都集中到我们丰冈地区,那数量有三十七八万公斤之多。那时候,编得最多的是大家都熟悉的柳条行李筐。大正年间(1911一1925年)

    叫“大正筐”,在当时很盛行的。过了不久,新开发了用人造纤维制造的“纤维包”,现在,我们那里已经从行李的“筐镇”变成了“包镇”。另外,比如把筐都编成手包的形状或是购物篮子,总之,给予老式的筐以新的变化,以使它能保留下来。

    这就是我们那里的现状吧。在我们“杞柳制品协同组合”挂名登记的有百十来人,但实际上真正技术好的工艺师却并不多。甚至少得有数。

    这些工艺师们大多都到了丸冈这样的年纪了。我们的柳艺在被认定为传统工艺以后,我们也开始把培养继承人作为一项重要的事业来抓,现在,有不少三四十岁左右的家庭主妇都说想学学看,人数挺多,她们还真努力用心地学呢。

    但是,这种柳艺作为职业又怎么样呢?当然以前是能靠它吃饱肚子了,可现在,在跟国外的进口商品竞争当中,就不好说了。

    我们那里的杞柳工艺据说是在1552年前后开始的。当时是作为一项产业来发展的。丰臣秀吉平定全国以后,就在丰冈建立了自己的城池,这项产业也就从那时开始了。

    过去曾经把“杞柳”称做“骨柳”,到了近代,日本有了法律,同时又有了“协同组合法”,从这个时期开始一些学者就研究来研究去这种东西的叫法,最后决定把“骨柳”叫“杞柳”了。现在要查“杞柳”的语源,会发现“行李柳”在有的地方就被写成“杞柳”。过去,每当战争的时候,丰冈就会承接很多制作大行李筐、将校用的行李筐和各种军用行李筐的任务,这样的东西在当时都是作为特需品来生产的。包括西南战争(1877年)日清战争(1894年)和日德战争(1914年)时,这种行李筐都是很畅销的东西。据说还出现过抢购的现象,但现在,这种大筐类的东西已经基本上不生产了。

    最高级的是土佐柳

    我们编制柳艺用的柳是种植在田地里的,它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。到了秋天叶子都落了以后,把它们收割起来,系成一捆一捆地立在田圃里,经过了一个冬季,到了第二年的春天,再把它们两三根一组地插在地里,过不了多久它还会生出根来呢,随之新芽也跟着长出来了。这时,树液开始活跃地穿行于皮和茎之间,所以,皮剥起来就很容易,而且也只有这个时候皮才是最容易剥的。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,要么茎秆中的养分流失殆尽,茎秆变得很轻;要么就是时候太早,皮剥不下来。这剥皮的时机真是短如一瞬。

    把剥了皮的柳茎放在江水中洗去附着在上面的粘液,在荫凉的地方晒干,一定要晒得干透了才行。等一过了伏天就可以拿出来用了。如果用刚刚割下的柳茎来编东西的话,那么,过不了多久编好的物件上就会出现缝隙,所以,在准备原材料的阶段,这些也都要预想进去。并且,在栽培阶段,当柳长出新芽的时候,要将所有多余的新芽全都去掉,只留一根最直最好的,这样柳才能长得好。

    但是,由于长时间以来已没有人愿意出高价钱购买原材料了,原材料随之越来越少,现在从事柳编的人只有靠自己种植原材料来供自己编制之用了。

    在原材料中当属用土佐(高知县)柳编出的东西最好。土佐柳是种植在土佐的“四万十川”(位于日本四国南部的著名大河,在日本被称为最后的清流——译者注)沿岸的。过去,还在从全国各地收集材料的年代里,那里寄过来的柳都是剥得白白净净,按照长短不同的规格整整齐齐地分开的。那时候,像火车站、邮局这样的地方到处摆放的都是装行李用的柳条包,堆积如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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